母亲的芒果树

情感散文 2020-10-22 04:28:18

母亲直到离世前的几个月还念叨着：“屋前若能栽下一两棵芒果树，就好啦！”

小时候，我家后院有一棵木棉树，长得很高，枝杈伸展到屋顶，叶子层层叠叠，遮住了半个院落，非常凉爽。记不得是哪一个木棉花季，忽然飞来一群蜜蜂，采完花粉后竟然不走，直接在树上筑巢，蜂群喜欢到树下“溜达”，常常吓得我们抱头鼠窜，父母担心我们被蜇，想法子熏走了它们并砍掉了木棉树。

三亚天气实在是热，一到夏天母亲就会念叨：“如果没有砍掉木棉树，我们家的后院子那儿该多凉快呀，”接着又自言自语，还是种棵芒果树吧，等树儿长大了，能遮荫又有芒果吃。从此，我天天盼着母亲能尽快种上芒果树，可是没过多久，由于家里厨房扩大，占用了后院的几方地，母亲不得不取消了种芒果树的计划。

之后，街道整改扩建，为了整齐美观，对所有的临街前院做了统一地砖的规划。工程队填地砖的那段日子，母亲一时找不到芒果树苗，有邻居送来一棵小香樟树，母亲只好在前院种下了香樟树。过了些日子，一位亲戚给母亲一棵芒果树苗，而这时香樟树已吐露新芽，挖掉必伤难活，母亲不忍心，只能再次放弃了种芒果树的念头。

十年过去，香樟树已长得碗口般粗壮，枝杈已经长出好几米，树叶密密匝匝，荫凉一片，常有鸟雀垒窝驻脚。母亲喜欢坐在树下，吹着海风，听着MP3机播放的老歌曲，还常常跟着哼哼唧唧地唱上一段，好不惬意。

2014年，几十年一遇的台风“威马逊”肆虐海南岛，我们海边人家遭受了巨大的风害，尽管母亲已提前给香樟树修剪了枝叶，但香樟树还是难逃一劫，最终倒在了狂风中。台风过境后，母亲请人深挖土坑，扶起香樟树重新栽种，但是，受了重创后的香樟树再也长不起来，不管如何照料，还是常年秃顶地站在屋前，最后只能被砍掉。

那年冬天，母亲中风了，行动不便，只能在屋前室后走动走动。每天下午，母亲还是坐在屋前的窗下，还是吹着海风听着老曲，但已经没了树荫的遮蔽，没了鸟雀的欢唱。母亲说：“这小块地还得再种棵树，最好是种棵芒果树，遮荫又有芒果吃。”可是不久，母亲在一个早晨就再没醒来，再也盼不到她的芒果树。

我总想替母亲完成最后的心愿，在老屋前为她种上一棵芒果树，可是我在异地工作，一直没有机会种成。上个月，我带女儿回老家，居然发现，屋前竟长起了两棵芒果树，其中一棵就种在母亲经常坐着听曲的那一方地，我一时反应不过来，站在门外看了好一会儿，恍惚间，我好像又看见了母亲坐在屋前听着曲儿的身影，百感交集。

原来，这两棵芒果树是嫂子种下的。嫂子说：“栽下两棵芒果树，既圆了母亲的梦，同时也给母亲在那个世界留下了一种念想。”

那一瞬间，我又记起了母亲的念叨：“等芒果树长大了，就能遮荫乘凉又有芒果吃啦！”不知不觉中，竟然泪湿衣衫，女儿问：“妈妈，你怎么哭了？”我轻声说：“妈妈没有哭，妈妈是高兴。因为，等芒果树长大了，我们就有芒果吃了……”

标签：母亲