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末漫步小镇街头,一位六十来岁的老人带着七八岁的男孩坐在一堆竹具旁,等候有人前来买筲箕、箢篼、背篼、箩筐。见到爷孙俩的我触景生情,仿佛蔑刀在父亲手里挥舞,七十年代的往事历历在目 在那些年里,蔑刀是我家的宝贝,在父亲手里闪动:先上坡砍竹子,然
2020-12-25 310
今年春天,远在成都的二舅回到故乡探亲。这次回家,距上次回来给外婆送葬已过去十五个春秋。
自十九岁参军并落脚他乡,二舅在故乡早已没了自己的家,这次回来就寄居在五舅宽敞洋气的别墅里。二舅姊妹七个,除了去世的大姐即我的母亲和在煤矿下井不能倒休的五舅缺席外,其他人都赶了回来。洁净明亮的屋里欢声笑语,亲人们围拢一起享受着难得的团聚,谈论着彼此关心的话题,幸福和感慨油然而生。
我记事时,大舅结婚单过二舅出门当兵,外爷家每天还有六张吃饭的嘴。要是母亲带着我和哥哥或者姨妈带着三个孩子去,一顿饭就要烧一大铁桶半的水,吃的从来都是稀模糊。我们大快朵颐时,外爷外婆坐在门槛上就着酸菜面汤吃拢不到一起的豆渣馍。舅舅们的床上尚有遮体御寒的被褥,外爷的土炕上只有一张烂席片和一个黑棉絮的被子。外爷参加过解放战争,解放后转业到地委工作,因为家里负担重又依次调回县、区,三年困难时期申请回乡当了农民,“四清”运动又被清走了粮钱,日子过得十分紧巴。分田到户后,头脑灵活又有文化的外爷种药、务果、栽烟,想方设法供舅舅姨妈上学修房娶媳妇出嫁,虽然他们都没能考上学当上干部,但在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一家出六个高中毕业生还是很震撼乡村的。
回家次日,二舅逐户拜访了本家亲戚并相约聚会。聚会其实是要给外爷过生日,只是不愿意让大家送礼。那天,外爷被舅舅们从厢房搀到客厅坐在首位,二舅和舅妈分坐两旁,给他戴寿星帽、点蜡烛、许愿、切蛋糕,我们依辈围拢合影。拍照时,二舅妈搂着外爷亲热地将脸贴在外爷脸上,那一瞬间我泪眼朦胧。五个儿子里,只有二舅工作修房娶媳妇生养孩子没让老人操心花钱,但他每年都会给老人寄钱补贴家用,至于到成都久留更是经常。分家时,别人不同意给二舅分房,倒是生活在大城市的二舅妈要留属于自己的老屋。她的想法很单纯:“儿子越多老人的养老越有可能无人担责,谁将来赡养老人我的房子就给谁!”
二舅妈是个端庄美丽直爽的善良人,对我这个晚辈十分看重,一晚上操着别人都听不懂的浓浓川腔和我聊得推心置腹,叮嘱我一定要孝敬老人,绝对不能愧对孩子:“既要回报父母的养育之恩,也要尽到为人父母教育的责任,这是一个人存活于世的根本原则。”说起她的父亲卧床而她自己患有腰椎病仍独自伺候两年的事情,舅妈泪眼婆娑却没有一句抱怨或诉苦。二舅从军时南方那场战争正在进行,他一心扑在工作上而立之年才成家,女儿的成长全靠舅妈承担,孩子因患病休学耽误了学业,成了他们心中永远的亏欠。
说起回乡的感受,二舅说旧时的一切都成了记忆。如今,满村都是小别墅,看不到一座当年的土屋,庭院里没有了鸡鸭和猪圈,家家户户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。他说:“最遗憾的是故乡的百年小学荡然无存了,如果乡村所有旧建筑都推倒重建,那历史该如何保留……”
夜近子时,我们又看了三舅拆掉老宅修的别墅。院里曾经留下我们贪嘴身影的杏树早已不见,六百多平米的楼房布局俨然,二舅妈不停地感慨要“打土豪”。如今,农民舅舅们都住上了别墅,孩子们日子也过得红红火火。拉着外爷的手他却认不出我是谁,我趴在耳畔指着舅舅们问这些人都是谁?他呵呵笑着报出了每个儿子的名字。我问:“外爷,你没看现在的日子幸福不?”“幸福么!咋不幸福?爷今年都八十六啦,走不动也听不清啦,可我还想多活几年哩……”大家听了都朗然笑了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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