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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1-07-12 175
小区里突然停电,跟儿子去隔壁的商店买蜡烛,老板翻箱倒柜,很久才在仓库底层的箱子里找出一包。老板讪笑着说:“不常用,都忘记放哪里了。”儿子只见过生日蛋糕上插的色彩各异的小蜡烛,看到一大把红色的粗蜡烛,很是兴奋。
看着儿子捧着的蜡烛,我的思绪也回到了很多年前——
我上初一的时候,有段时间供销社的煤油紧张,经常断供,学生晚上没有办法上晚自习。学校领导就向镇里申请,在教学楼后面的老宿舍区投资一个校办工厂,专门生产蜡烛。并招募家庭贫困的学生课余时间勤工俭学,一天一块钱,再发一根蜡烛,蜡烛主要售给学生,镇里的居民和周围的小商店。
我提交了申请,随后学校安排我跟黄华民、魏强、胖子,分别在周一、周三、周四值守,负责晚饭后两个小时的生产。我的主要工作,是将成堆的大块石蜡放进大锅里,化成液态。锅跟前温度高,只一会儿,脸上便冒出大滴的汗珠子,衣服也早已湿透了,最难受的是刺激呛鼻的味道,即使是带着口罩,也呼吸不顺畅。
可是考虑到家里的境况——母亲身体不好,需要钱抓药,为了酬劳,我还是得坚持着。
记得那是一个周四晚自习,校长、教导主任和班主任黄老师,脸色阴沉地走进了教室。黄老师威严地说:“大家都停下来,两只手平放在桌子上,听我讲话。蜡烛厂的蜡烛被盗了,我们已经调查了,知道是谁,你们现在承认,把赃物交出来,还来得及!”
“坦白从宽,学校可从轻处理,不然我们要开始搜了!”校长的话更严厉。
教室的空气跟凝滞了一样,静得一张纸飘落的声音都显得突兀而清晰,黄老师和教导主任从教室后面,开始搜查书包。结果在黄华民、魏强的书包里各搜出一包蜡烛,在胖子和同桌李燕的书包里各发现了五根蜡烛。
我坐在前排,在我的书包里搜出三根蜡烛,我有些急想辩解,被黄老师制止了。“你们五个人都出来,其他人继续上自习。”
夜像涂了炭,黑的阴沉,我们五个人都站在校长办公室门口,被一个个叫进去问话。我是第二个进去的,正问着话,村长和父亲掀开门帘走了进来,看到脸色铁青的父亲,我急忙往墙角躲,可还是慢了,没有躲过父亲轮过来的一巴掌。
村长一把推开父亲,说:“孩子多大了你还动粗。”班主任也赶忙过来劝慰父亲:“你先别着急,还没有调查清楚。”班主任隔窗喊着:“魏强,去把程玲玲喊来!”程玲玲是我的同桌。
程玲玲进来后怯怯地说:“我证明锋子的蜡烛不是偷的,这一个多月都是我把我的蜡烛放在桌子中间,我们两个人共用一根蜡烛,每周省得三根蜡烛都让锋子拿回家了。”父亲也点点头,声调低了很多:“怪不得锋子每周都拿回来三块钱和三根蜡烛,我还以为蜡烛是这兔崽子偷的。”
回到家时,母亲和哥姐还没有睡,父亲点了蜡烛,我就坐在桌子旁边,烛光中我晶莹的泪花就挂在眼睑上。哥哥姐姐惊慌地望着我,父亲招呼哥姐赶快睡,随后拉母亲在门外嘀嘀咕咕说了半天,一会儿也可能是很长时间,母亲走回来靠近我,轻轻地把我搂在怀里。终于我的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下来了,在母亲怀里哽咽地抽搐着。
门外的烟火明了灭了老半天,父亲慢慢地走了进来。烛光中,父亲的脸上也是泪痕,从来没有见过父亲流泪的哥姐一脸惊恐。母亲按着我端正地坐了,她挤坐在旁边,抬头望着父亲。
父亲走到桌前,佝偻的背影投射在炕上和斑驳的墙上,嘴唇翕动着:“对不起,是爸太性急了,冤枉你了。”
父亲深刻皱纹的脸在烛光中一会清晰一会模糊。
父亲的声音显得有些沧桑:“是爸不好,以后要改掉坏脾气,再不能打人了。”
母亲揽过我的头摩挲着:“你爸给你道歉了,他也是为你好,害怕你走岔路……”抱着母亲,我的哭声越来越大。
十多年后,父亲在弥留之际,使劲的指着病房里的灯光,又指指我,我知道父亲还一直在为那件事情耿耿于怀,我使劲地握着父亲的手,泪花中,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夜晚,看到了那个在烛光中,跟我说“对不起”的,一直威严的庄重的父亲。
作者简介:
魏青锋,1976年生,陕西合阳人。曾在《星星》诗刊、《中国国土资源报》《陕西日报》《百花园小小说》《杂文报》《星火》《微型小说选刊》《渭南日报》《安康日报》《赣南日报》《九江日报》《陕西农村报》《陕西工人报》《江西青年报》《信息日报》《杂文月刊》《伴侣》杂志《风流一代》《三秦都市报》《德州晚报》《安徽科技报》等发表文章100余篇(首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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