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鹃花如血绽放

感人故事 2020-12-25 10:24:18

张浩宗

猎人蹲守在灌木丛中已经有两天了。猎人一动不动，身旁是齐腰高的草丛和灌木，他将猎枪架在一棵老树的枝桠间，一双鹰隼般凌厉的目光炯炯有神。

猎人是两天前追着野猪的足迹来到窝塘的，野猪的足迹延伸到窝塘就消失了，但猎人凭着几十年的狩猎经验判断，野猪就隐藏在窝塘附近。窝塘是两座山崖的结合部，野猪活动、寻食进退都必经这里，猎人甚至能嗅到野猪顽劣的气息，那家伙一定会在某一时刻拱地现身。

饥饿袭来，猎人正想从衣袋里掏出干粮胡乱啃几口。就在这时，他的耳畔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，接着，出现了一个人影。那人艰难地在草丛间爬行，肩上还挎着一杆枪，距离不是很远。猎人隐隐约约看见，那人戴着军帽，军帽上缀着五角星，脚上还扎着灰色的绑腿。猎人料定，那人就是人们传说中专打土豪劣绅为穷人翻身求解放的红军了，但他只是听说。他一直生活在深山老林，从来没有亲眼看见过红军的模样，村里的兔娃子见过，兔娃子曾为红军带过路，兔娃子就是这么描绘的。正这么想着，更大的动静出现了。猎人知道，是那条他等了两天的野猪奋蹄冲锋划倒灌木、触动草丛的声音。那家伙比他还老道和鬼精，它一直在躲避着追踪它的这支猎枪。野猪心里也明白，它已有几天没有寻到食物了，与猎枪相遇是迟早的事情。而此时，那个爬行的人就要惊动它的藏身之地，它必须赶在这支猎枪发出响声之前将枪的主人制服了，自己才有逃身的可能。

几十年的打猎生涯，遭遇这种尴尬还是头一次，猎人知道困兽的厉害，它要与他亡命一搏，那可是你死我活的的较量。

忽而，耳际响起两声清脆的枪响。扭头一看，那个爬行的人正站在他的身后，摇摇晃晃站立不稳的样子。那人说，老哥，好险！“嗖”地一声，两人同时将目光投向一丛摇晃厉害的树枝，野猪已中弹逃离，树枝摇晃的地上，一汪汪乌血还嘶嘶冒着热气。

猎人的心里涌起一丝感激，但戒备犹存。猎人疑惑地问，你是红军？那人军帽上的五角星闪闪发亮，那人点点头。那人话还没有说完，一个趔趄，又趴下了。

那人用枪托艰难地支撑起虚弱的身子，有气无力地说，老哥，我受伤了，又饥又渴，行走困难，刚才的枪声已经暴露了目标，白狗子在后面追我。

密集的枪声穿过密不透风的灌木丛，之后，传来白狗子哇哇乱叫的声音，快追，给我抓活的，谁抓住了赏5个大洋！那人说，老哥，我爬不动了，我请求你帮我完成一个任务，我这里有一封情报，十万火急，你必须将它送到红军总部，内部出了叛徒，给我们造成了重大损失，记住，千万要送到！猎人有些疑惑，说，你凭啥相信我？那人说，就凭刚才的枪声，我已经看见了你眼睛里的信任！你是本地人，熟悉这里的环境，翻过这座山，朝北，再走50里，那儿有一座山，红军总部就设在山顶。猎人点头。猎人说，你呢？那人的脸上露出一丝舒心的笑，说，不要管我，这封情报比我的生命更重要。猎人说，你要坚持住，我会让他们来救你的。猎人扭身朝北跑去。

枪声一声紧似一声。他猛然扭过头来，喊，红军，我们一起走！那人迅速隐蔽进草丛中，说，老哥，不要管我，记住我的话！枪声一点一点逼近，更加密集。猎人没有选择离开，一直静静地躲在一棵巨大的马桑树下，树荫如伞，阳光丝丝缕缕漏下来，洒在他的身上。

白狗子冲上来，很快将刚才枪响的地段包围了。一串罪恶的子弹扫向那人藏身的地方，那人好像中弹了。刹那间，只见那人就地滚出几米远，如同一个巨人般抢占到一处高地，端枪向逼拢过来的白狗子发出猛烈的扫射。不要开枪，抓活的，谁抓住了有重赏！白狗子头目在大声嚎叫。

猎人几次想冲出来。但是，他不能。他要帮红军完成任务。白狗子一步步向那人逼近，那人打出了最后一颗子弹。

周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。山风袭来，将那人周身的血迹吹成了斑斑点点的山花。那人的军衣被山风撩起来，像一面招展的旗帜。那人从胸腔里震出了一声巨吼，二十年后，老子又是一条好汉！随即，惊雷般的声音跌入崖底，久久回荡。

猎人的眼里泪水横溢，发疯一样向北跑去。

鲜红的太阳慢慢被西山吞没了，瞬间，空中涌荡起漫天碧血，像大巴山到处绽放的杜鹃花。

四野散发出春天的气息。在猎人眼里，这里的杜鹃花从来都没有这样红过。

作者简介：

张浩宗，男，现供职于四川省万源市白沙市管所。作品散见《延河》《运河》《伊犁河》《华夏散文》《奔流》《豳风》《淮风》《大风》《晨风》《天池》《土地》《三峡诗刊》等全国报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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