冯学荣：作为中国人我受过哪些歧视

 

 

新闻：日本著名钢琴家海野雅威于2020年9月27日，在美国纽约被陌生人误认作中国人，遭到暴打，身上多处骨折，海野雅威声称自己被打的时候听到施暴者用言语侮辱他，并听到“中国人”这个词。海野雅威相信：自己是被当成中国人了。

 

这几天，我反复琢磨这一则新闻，也想起了过去20年里，我和各种外国人打交道的过程中，遭受过的各种或轻或重的歧视，今天我稍微总结一下，写下来，给广大读者见识一下。

 

英国同事口中的Chinaman

 

2010年我在香港上班的时候，单位里有个英国小伙，叫Andy，年纪30岁左右，对我这个来自中国大陆的正宗中国人，这人平时还算有礼貌，一开始没看出来对我有什么歧视。

 

不过，这个世上的人，都是戴着面具生活的，人灵魂深处的真面目，会在自己一不留神的时候、着急的时候、戒备松懈的时候、不经意的时候、亢奋轻浮的时候，不慎流露出来，有一回，这个Andy，就露出了他灵魂的马脚。

 

那是有一天，我在办公室里写邮件，Andy闯了进来，笑嘻嘻地向我请教：他身为英国公民，出差去北京，为在北京生活的另一个英国公民提供法律咨询，并且收费，这样做，会不会违反中国大陆的法律。我详细地为他解答了。他满意地说：Thank you！You are the best Chinaman, ever！（谢谢你，你是中国佬里面最牛的！）

 

Chinaman这个词顿时戳痛了我的神经，因为我知道，在英语里，Chinaman是“中国佬”、“中国仔”的意思，是带有轻蔑色彩的一个名词，我当时脸色就变了，我很严肃地盯着他。

 

还好，Andy一看我脸色变了，他意识到自己失言了，于是，他赶紧对我说，对不起，对不起，我刚刚只是开个玩笑！

 

我看，他既然主动道歉了，我也就假装大方，哈哈狂笑起来，Andy也陪我哈哈大笑，这一次的尴尬，就这样草草化解了。

 

不过，那次事情让我懂得：这种对我平时表现得彬彬有礼的西方人，在他们的灵魂深处，他们其实瞧不起我们中国人。

 

关于这人还有一个尾声，那是一两个月之后，Andy跳槽跑了，再过了几个月，Andy原来的上司（新加坡华人）有一回吃饭的时候对我们抱怨，说Andy这人，真不是东西，他在的时候，我对他那么好，现在走了几个月，一句问候也没有，一点音讯也没有，我们在场的人，都不说话，只是陪着傻笑。

 

英国球迷

 

在德国遭到拒载

 

我还有一回遭到歧视，是在德国，时间应该是2005年，位置是纽伦堡地区的一个小镇，有一天晚上我吃完晚饭，时间大约是晚上9点左右，站在路边招手叫出租车。

 

来了一辆，司机对我摆摆手，走了。公然拒载。

 

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拒载。继续找下一辆。

 

过了3分钟，又来了一辆，这回的司机看了我一眼，连摆手都没有，直接加油门，一溜烟跑了。

 

我又等了5分钟，终于又来了一辆，这回的司机，对我的招手视而不见，但是越过我之后，车子在我身后停了下来，接了一个白种人乘客，这下我明白了：这司机是同时看到一个中国人（我）、一个白种人，他故意绕开前面的我、去接那个后面的白种人乘客。

 

那是很明显的歧视了。虽然全程没有任何一句对白，但事情已经很清楚了。

 

于是后来，我索性自己步行回酒店，路程大约3公里吧，当晚很冷，回到酒店，我已经冻得浑身发抖。

 

事隔十几年，直到今天，我仍然没想明白，我为何会被拒载。

 

德国出租车

 

美国孩子的鬼脸

 

美国我去过很多回，成年人倒是没怎么歧视我（至少表面上没有），反倒是有一回，我被一个美国白人孩子冲我做鬼脸，我不知道那个算不算歧视，但我认为应该算，因为孩子是天真的，孩子的行为都是真实发自内心的、是孩子接受的信息和教育的外在体现。

 

时间大概是在2012年，有一回，我走在美国西海岸城市Sunnyvale的马路上，迎面走来一对白人夫妇和两个小孩，两个小孩是一男一女，男的大概9岁，女的大概5岁。

 

其中那个男孩看到我之后，对我做了一个很夸张的鬼脸，并且大声嚷嚷着什么，当时我由于没有心理准备，一时没听清楚，不过当时，那男孩的母亲 (白人)，立马对他进行呵斥和制止，我当时想，一个娃娃，没必要和他计较，于是没理会。

 

事后我想，从那孩子的母亲对他进行严厉呵斥和制止来看，应该那孩子的鬼脸，是对中国人（我）的一种歧视举动，这孩子不可能见到谁都做鬼脸，肯定是有选择性的，而我这张带有明显中国大陆特点的中国人脸，显然就说明了问题。

 

 

酒店保洁员问我要不要牙刷

 

这一回受歧视，是在法国，时间大约在2009年，那一年我去法国巴黎出差，登记入住酒店之后，在走廊里看到一个黑人大妈，是酒店的保洁员，也就是搞卫生的阿姨，我礼貌性地向她点点头，然后我低头掏房卡，去开那间属于我的房。

 

不料，这个黑人大妈看我有礼貌，她壮着胆子，走到我跟前，用英语和我进行了以下的对话：

 

黑人保洁员：你要牙刷、沐浴露、洗发水吗？

 

我：什么？房间里没有吗？

 

黑人保洁员：房间里有。

 

我：那你为什么问我？

 

黑人保洁员：中国来的客人，经常打电话到前台，索要额外的牙刷、沐浴露、洗发水，所以我顺便问你，要的话，我现在给你，省的我再跑一趟。

 

我：……我不要，不要……谢谢你。

 

黑人阿姨推着她的保洁车，走了。

 

 

 

她走了之后，我在房间里里泡澡的时候，回想这个事，心里面，总感到不是滋味，说她冒犯了我吧，好像她没有，说她没有冒犯我吧，好像又不对……

 

再往深处想，其实这件事，实在是令人哭笑不得。

 

柬埔寨入境处受辱

 

还有，令我惊讶的是，同为亚洲人的柬埔寨人，也歧视我们、欺负我们。我亲身体验过一回。

 

时间大概是5年前，也就是2015年，那时候我持有的，还是中国大陆护照（后来我才换了香港特区护照），那一年呢，我出差去柬埔寨一个名叫“暹粒”的城市，由于打听到柬埔寨通用美金，于是我在香港登机之前，就事先换好了一些美金。

 

飞机降落在暹粒，我当天同行的有两个同事，一个是美国人，一个是印度人，我们三个，一起进入了入境大厅，排队。

 

轮到我了，移民官接过我的中国大陆护照，审查了我的签证，随后所发生的一幕，实在是让我一辈子都忘不了：这个皮肤黝黑的柬埔寨小伙子（移民官）竟然用非常流利的中国普通话，对我说：“小费！小费！”

 

典型的柬埔寨青年

 

我当时一听这个，一开始还以为我听错了，不过听明白之后，我整个人就懵了，不过我想，毕竟出差在外，有重要工作任务在身，必须要入境，不能耽误了正事，既然这里的规矩是要给小费，那我就入乡随俗吧，于是我从口袋里掏出3美元，给了他，他笑了笑，黝黑的脸上，露出两排洁白洁白的牙齿，砰的一声，把章一盖，就让我过了。

 

过了之后，我对美国同事和印度同事说，我刚刚被移民官开口要钱了，你们有没有？美国同事和印度同事都觉得很惊讶，他们异口同声地说告诉我：没有啊！

 

这下我才明白过来：原来，持有中国大陆护照的旅客，在柬埔寨入境的时候，一般会被开口要钱，而持有其它国家的护照，例如美国护照、印度护照，则不会遭受这种刁难。

 

原来，这是专门针对我们的“规矩”！

 

这不但是歧视，而且已经是赤裸裸的欺负人了。

 

我当时就想冲回去，找那个人理论，但是转念一想：毕竟是人家的国土，不喜欢，下次不来就是了，没必要在别人的国土上，和别人较这个真。况且，我还是出差，不是因私出国，说白了，都是为了混口饭吃，何必较真，想想，也就算了。

 

事后，我问一个在中国大陆做导游的朋友，她告诉我：是的，中国人一般入境柬埔寨，是要给小费的，否则移民官会刁难你，这件事在旅游行业，是个公开的秘密，尤其是经常带东南亚团的导游，人人皆知。

 

那件事之后，我发誓这辈子，再也不会踏进柬埔寨这个国家的土地。

 

当然，他们也不稀罕我。

 

我活了41年，在海外经历过的各种歧视，多不胜数，写也写不完，有许多“情节不严重”的，逐渐也淡忘了，一时想不起来，今天暂且写到这，以后回忆起来，我再一个一个写给你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