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末漫步小镇街头,一位六十来岁的老人带着七八岁的男孩坐在一堆竹具旁,等候有人前来买筲箕、箢篼、背篼、箩筐。见到爷孙俩的我触景生情,仿佛蔑刀在父亲手里挥舞,七十年代的往事历历在目 在那些年里,蔑刀是我家的宝贝,在父亲手里闪动:先上坡砍竹子,然
2020-12-25 310
《回忆父母》
文 | 毛姆
母亲在我八岁时离开人世,父亲面包则在我十岁时撒手西归。他们去世时我太小,以至于除了道听途说,我对他们知之甚少。
我的父亲去了巴黎,做了英国大使馆的律师;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去那儿,除非是被对于未知的某种不安所诱引,这种不安也正折磨着他的儿子。
他的几间办公室就在大使馆对面的圣奥诺雷大街,但他住在当时称作德安丁大街的街上,那里街道宽阔,与圆形广场相接,街道两旁种满了栗子树。
我父亲在那时算得上是位了不起的旅行家了。他曾去过土耳其、希腊和小亚细亚,在摩洛哥最远到过非斯,那个地方当时还很少有人去过。
他藏有大量的旅行书籍,在德安丁大街的公寓里满是从各地带回来的物件,像塔纳格拉小雕像、罗得岛器具,以及刀柄上镶有大量银饰的土耳其短刀。
他在四十岁时娶了当时小他二十多岁的我母亲。母亲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,而父亲则是个非常丑陋的男人。
有人曾告诉我说,他们被称为当时的“美女与野兽”,且因此名动巴黎。
母亲的父亲供职军中,死在印度;他的孀妻,也就是我的外祖母,在挥霍了一大笔财产之后,在巴黎安顿下来,靠抚恤金度日。
我猜想她是个有个性的女人,可能还有些天赋,因为她用法文写过供少女阅读的小说,还为室内歌谣谱过曲。
我愿意想象小说和歌谣由奥克塔夫·弗耶笔下出身高贵的女主人公所读所唱的样子。
我有她的一张小照片,照片上的中年女人穿着衬裙,眼睛很漂亮,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。
我的母亲长得很娇小,有一双棕色的大眼睛,一头浓艳的金红色头发,容貌精致,皮肤姣好,非常受人倾慕。
安格尔西女士是母亲的一位挚友,这个美国女人在不久前以高龄谢世。
她告诉我她曾经问过我母亲:“你这么漂亮,有这么多的人爱慕你,可你为什么对你下嫁的那个丑陋的小男人那么忠诚?”
我的母亲回答说:“因为他从不伤害我的感情。”
我见过的母亲唯一的一封信,是在整理死去的叔叔的文件时发现的。叔叔是个牧师,母亲请他做自己一个儿子的教父。
她非常简单而又虔诚地表达了她的希望,即借着他神圣的呼召,她请他进入的这样一种关系将会对这个新生儿产生影响,使这个新生儿以后成长为一个好人,一个敬畏上帝的人。
母亲是个了不起的小说阅读者,就在德安丁大街公寓的桌球房里,有满满两大架陶赫尼茨版图书。
母亲深受肺结核病的折磨,我记得有一排驴子停在家门口供她喝驴奶,当时人们认为驴奶对治愈她的病有好处。
夏天我们常常住在多维尔的一幢房子里,多维尔当时还不是什么时髦的地方,不过是个被特鲁维尔掩盖了光彩的小小渔村。
母亲走向生命终点的那段日子里,我们去波城度过严冬。
有一次她躺在床上,我猜是在一次大出血之后,她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,想到她的儿子们长大以后不知道她在世时的模样,她就叫来女仆给她穿上白缎做的晚礼服,去摄影师那里拍了照片。
她有六个儿子,最后死于生产。那一时期的医生有一套理论,认为怀孕对受肺病困扰的妇女有好处。那年她三十八岁。
母亲去世以后,她的女仆成了我的保姆。一直到那时我都由法国保姆照看,并被送到一所为儿童开办的法语学校。我对英语一直所知甚少。
有人告诉我,有一次,我看到火车车厢外面的一匹马时大叫起来:“看呀,妈妈,一匹马。”
我觉得父亲有一种浪漫情怀。他想好要造一幢夏天住的房子,就在叙雷讷一座小山的山顶买下一块地。平原之上,那里景色壮美,而远处就是巴黎。
有条路通往一条河,河边坐落着一个小村庄。造好后的房子将像是博斯普鲁斯海峡上的一座别墅,顶层环绕着凉廊。每个星期天,我都要和他一起乘观光船沿塞纳河去那里看房子进展如何。
屋顶装上后,父亲买了一对古代的火钩装在上面。
他订购了大量玻璃,并在玻璃上刻上了反“邪恶之眼”的一种标记,父亲是在摩洛哥看到这个标记的,读者在本书的封面上也能看到它。
房子是白色的,百叶窗则被漆成红色。花园规划好了,房间布置完了,然后父亲就去世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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