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夫老妻 文|冯骥才 他俩又吵架了。年近七十岁的老夫老妻,相依为命地生活了四十多年。大大小小的架,谁也记不得吵了多少次。但是不管吵得如何热闹,最多不过两小时就能和好。他俩仿佛倒在一起的两杯水,吵架就像在这水面上划道儿,无论划得多深,转眼连条
2021-03-02 105
爹跟娘认识的时候,他们将约会地点固定在一个地方。娘对爹说:“你想见我的话,最好提前一个小时来,如果哪天你迟到一秒钟的话,我就是别人的新娘了。”有一次,娘看错时间,提前一个小时到了约会地点,爹已经在那里等着了。娘说:“你真傻,我要是一秒钟也不允许你迟到,还用得着来与你约会吗?”爹傻笑着说:“习惯了。”
娘怕黑,不敢走夜路,晚上也要开着灯才能入睡。娘对爹说:“我最怕停电了,你要在家里的每一间屋子里都放上蜡烛,这样停电的时候就能马上点燃蜡烛,我就不那么害怕了。”后来,爹买了一台小型家用发电机。有一次停电,爹启动发电机后,家里的灯马上就亮了,爹到屋子里转了一圈,说声“糟了”,就急急忙忙开门要出去。娘问他:“什么‘糟了’?你要到哪儿去?”爹说:“家里的蜡烛没了,我去买蜡烛。”娘说:“你真傻,有了发电机,还要蜡烛干什么?家里的蜡烛我都收起来了。”爹傻笑着说:“习惯了。”
娘记性不好,需要用的东西总记不清放在哪儿,爹就把家里的常用小工具固定放在一个地方。比如娘做针线活用的剪刀,爹就放在床头柜的第一个抽屉里,每次娘做完活儿,爹就把剪刀放到抽屉里去,娘下次要用剪刀了,直接就去抽屉里拿。有一次,爹跟娘去一个亲戚家做客,一进门,爹就看到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把剪刀,爹立刻拿起剪刀,径直向里屋走去。娘笑得差点岔了气,说:“你快回来,这又不是在咱家。”爹止住脚步,回头笑着说:“习惯了。”
娘劳累了大半生,腰肌劳损得厉害。爹每晚睡觉前都要把帕子浸泡在热水里,然后捞起来拧成半湿时,敷盖在娘的腰部,再用手在娘有痛感的地方来回地轻揉着。有一天,爹正为娘揉着的时候,娘突然就哭了,说:“老头子,我的腰肌劳损其实早就好了,我只是习惯了享受你这份温暖的爱意。”爹说:“习惯了就好,我就怕你不习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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