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孙克艳
“滴答——”“叮咚——”“哗哗——”是什么声音,响在我午夜的梦乡,滋润我连日的疲倦?哦,原来是久违的山泉呵,到底是它想念我了,还是我想念它了呢?
搬至市区前,我所居住的小区挨着几个村庄,村庄依山而建。几乎每个村庄的山里,都有山泉水。一年四季不分寒暑,只要得空,我们夫妻就一同蹬着自行车,带着水桶穿过村庄到山里去打水。一路上的风景,随着时节而变幻,山泉也因而呈现不同的情致。
水峪沟的泉水四季常流,水质清冽甘甜,即使在凛冽的寒冬,泉眼也汩汩滔滔,从未断流。那里的泉水有一股特别的甘甜,生喝冷饮最能体会到它那特别的滋味,咂摸一番,有点甜。泉水烧开后,少有水垢;用它煮出来的粥特别软糯,用它泡出来的茶更加香醇。即使在冰雪覆盖的冬季,那里的泉水也不会上冻,泉眼上一层氤氲缭绕。用手试探,泉水是温润的,像春风拂面般柔和;掬起来喝几口,清甜冰爽,甚是舒畅。此处的山泉富含多种天然矿物质和微量元素,对人体有益,即使直接饮用,也不会闹肚子。
因此,前来打水的人,总是络绎不绝,从早到晚,从春到冬。
沿着那条唯一直通向村庄深处的水泥路,一边走一边欣赏着公路两旁零落的窑洞,和窑洞旁的山石树木。村庄里不时传来鸡鸣犬吠,以及村民乡音浑厚的言语和袅袅炊烟。恍惚间,总觉得自己误闯进了桃花源。各家各户庭院前的空地上,总是栽种着应时的花卉和蔬菜:雏菊,凤仙花,大丽花……韭菜,青菜,香菜……和着野生的花草,彰显着蓬勃的生命力。花椒树和香椿树,则像侍卫似地,站在各家的宅基地上。
走到公路尽头,就看到一条淙淙的溪流缓缓而下。除了冬季,溪流边总是长着旺盛的野草和野花,春夏时常有蜂蝶飞舞,也常有不知名的飞鸟在溪边驻足饮水。
一路上,总会遇到打水的人,有的去,有的回。崎岖的土路上,总有洒下的泉水,像标识似的,指引着前去打水的人。
沿着崎岖的小路走到溪边,踩着铺在小溪里的石块,小心翼翼地来到泉眼处,只见汩汩的泉水从厚重的山石缝中喷涌而出,白雪似的连绵而下,砸在下面的小水潭里,溅起颗颗珍珠后,汇聚成一股潺潺的溪流,向着前方奔流不息。小水潭里的泉水,清澈明净,水底的沙石清晰可见。那清澈见底的泉水,似乎有一股魔力,只看一眼,就让人心旷神怡,心胸澄明。捧一汪泉水,洗把脸,喝两口,望着周边的高山河谷和层层梯田,听着耳边的清泉流淌和清脆鸟鸣,顿觉一切凡尘琐事都被过滤掉了。这里,可不正是人们追求的桃花源吗?若是遇到三月桃花开,放眼一望,缤纷的桃花散落于村庄和山谷,那才叫美呢!
其实,这里的四季各有风韵:春的昂然,夏的葱茏,秋的丰硕,冬的冷冽,每一种味道,都足以让人品味咀嚼。
然而,随着时光的流逝,村庄和附近的人越来越少了,锈迹斑斑的铁锁陪伴着庭院内外疯长的野草,以及无人采摘果实的果树。鸡鸣犬吠和袅袅炊烟也消散在无法回去的时光里。只有那永不停歇的山泉,依然不分昼夜地唱着歌,有时激越,有时低沉,有时欢快,有时凝噎……年年岁岁,岁岁年年,不知疲倦地唱着关于时光的歌谣。
一只飞过山谷的鸟儿,它清脆婉转的鸣叫声落入山间,引来山泉的和唱,激起几颗晶莹的珍珠,在阳光下,闪着璀璨的光芒。
“山中有流水,借问不知名……恬澹无人见,年年长自清。”四季常清的山泉呵,你曾经滋润了谁的身心,如今又在谁的梦乡浅唱低吟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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