华犁

伤感散文 2019-07-20 13:20:18

很久很久，没有出去走走了，今天黄昏时节，独自一人信步而来，走在了乡间的小路上，秋天的季节里，一叶秋枫的静美映入了眼帘。这是一个让人魂牵梦绕的季节，轮回的光阴里，那片片残红，依依告别枝头，是那样的从容和潇洒，仿佛不是生命的终结，而是又一个涅槃重生。不知是那一阵解语的清风，将她轻轻地拖入那金黄的稻田里，拨弄起了思念的心弦，落入了儿时的旧梦里。那农家墙上的华犁，随着这摇曳的身姿在我旧时忆河里静静荡漾开来，似乎在向我述说着华犁的如烟往事。

走进了山中的一家农户，只见门被冰冷地锁着，蒙尘的屋檐，在燕子的低旋中无助地叹息着；长满了青苔的瓦顶，在秋枫里瑟瑟如悲歌，如同一位被遗弃的老人，在这里自怨自艾。环绕一圈，在那转瞬的刹那间，眼眸所及之处，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镜头，闪入眼帘，惊诧之余，心仿佛被抽空了一般。啊！是你么？儿时的华犁，你为什么这般模样，你已全然不是我想念中的风景，突然有些后悔见到了你的容颜，也许我不你和你邂逅，心中全然不会有今日的失落和怅然之感。

曾经的华犁，是那样的光鲜亮丽，让人感到既亲切又古朴，充满了些许的敬畏之情。犹如一位淳朴憨厚的山里汉子，周身上下无不散发着无穷的力量和些许的优雅之气。在流年的记忆里，被岁月的大手抚摸得铮明瓦亮，如同一阕清雅的宋词，于夜阑人静的时候悄悄飘飞入我梦呓的枕边；在季风的回廊里，被时光的虔诚供奉得古朴幽意，仿佛一曲乡间的小夜曲，时时萦绕在记忆的天空。不论白天黑夜，无论春夏秋冬，始终高高在上，端坐在最为温暖的一隅，时时享受着关切的目光，饱受着岁月的沧桑，见证了季节里的喜怒哀乐，品味着历朝历代的悲欢离合。农夫见到了它，疲惫烦恼荡然无存，便拥有劳作的欲望；孩子见到了它，忆起了一段成长的梦境；路过的老黄牛，不断地回眸反刍，希望聚集着翻耕的力量，盼望着来年的季节又是一个风调雨顺的好时光。

不知道是春天的一声蛙唱，还是那自知冷暖鸭子的呼唤。使得沉睡了整个冬季的你，睁开了惺忪的睡眼，抖落了浑身的尘埃，此时的你要沐浴春风，想轻吻泥土的芬芳，尝试悠闲了一年光景老黄牛那厚实的肩膀。在那吸着旱烟的农人，丢开烟头的时刻里，终于将你虔诚般地请了下来，在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中，装上了亮闪闪的犁头。

走过了山里的泥泞小道，感受了主人温暖的肩膀，随着弯弯曲曲的小道，一路欢欣而来，在青青草地的里听到了老黄牛的铃声，似乎也聆听到了泥土翻耕的呼唤。辛劳的农人甩起了朝天鞭，前面的老黄牛以低头的舞步，铿锵的步伐，带着你踏出了芬芳的脚步。农人以躬耕的姿态，喜迎缕缕春光，漠漠水田，在华犁的义无反顾中，以天然之水为墨，以华犁为笔，用农人诚挚的心和老黄牛踏实的脚印为注解，以不辜负勤劳的厚土为天然宣纸，书写了一篇荡气回肠的华章。天空看见了沉睡的泥土从此拥有了八卦的玄机，草帽般的古朴；忠实的黄狗在这萌动的季节里上蹿下跳，时而追逐蝴蝶，时而扬天长吠，逗得水儿笑意盈盈，这些画面都一一镌刻在你的记忆里，所有的声音，在你录制的留声机，经历了似水的流年，还依稀可听！

多少个岁月里，我们陪伴着华犁在这里捡田螺，掏鸟蛋，或是在那水田里捉泥鳅，刺骨的春水，将一双双的小脚冻得通红，在大人的训斥声中，即使留着鼻涕大家也是笑声嘻嘻，你指着我，我看你……。一群烂漫天真的小孩，在这里相互嬉戏，相互追逐，呐喊声中充满了无数的其乐融融和快乐的时光。大点的孩子总是在父母的安排下，背着竹筐忙着打猪草。

不知不觉临近中午时分，对面的田野上，一位头戴纱巾的农妇背着竹篓，一路风尘仆仆而来，在她路过的地方飘来了馨香的饭菜香。壮实的汉子在回眸的瞬间，看见了妻子的脸上挂满了关切和注视的目光，心释然了。在妻子的催促下，解开了缰绳，恋恋不舍地放下了手中的华犁。见到了今天的饭菜特别丰盛，于是想到了对面的家人尚未送饭来，在一遍遍地盛情邀请之下，对面的也走上了田野。在田间就着馨香的饭菜聊起了家常，夸起了谁家的孩子能干听话，将来一定能够跳出“农”门，望着那痴守的华犁，希望孩子再也不会像他们这辈人一样，整日面朝黄土背朝天了。此时整个原野沸腾了起来，吆呼声此起彼伏，大人们相互催着促该是吃饭的时候，忘情的孩子看到了母亲，在田野上疯狂地奔跑着，早已饥肠辘辘。牛铃叮铛，吆呼不断，孩子飞奔，只有华犁静默不语，以痴守的姿态等待主人的再次归来。

夕阳晚照，古朴的华犁似乎意犹未尽，在这长满了五谷杂粮的田野里还欲淋漓精致，尽情挥洒展现豪情的时候，那步履铿锵的老黄牛再也走不出坚实的步子了。在那一步一叹息里，农人蹒跚了步履，解开了缰绳，插上了催促的棍子。扛着华犁走到了清凉的山泉边，弯下身姿悉心地刷洗着华犁上的每一个地方，直至浑身的泥泞全部褪尽，不让它沾上一丝世俗的污垢，还原出光滑亮丽的身影，方才罢休！

曾经的华犁，日出而作，日落而息，在轮回的四季里耕出了五谷丰登，天平盛世；耕出了诗酒年华的高雅，也耕出了粗茶淡饭的简约；在晨钟暮鼓的流年里耕出上下五千年，泱泱大中华；耕出了波澜壮阔的史诗，也耕出了气象万千的奇葩。在岁月的长河里，见过了潮起潮落，云卷云舒；在喧嚣的红尘中，沉淀了诗意的淡泊，成就了修篱种菊的悠然；在宁静的世界里，了悟了云水禅心的淡定，铸造了常乐知足的从容。

而今的华犁，早已被遗忘在那历史的角落里，独自唉声叹气。浑身斑驳陆离，松松垮垮，蒙尘的脸上，数落着沧桑的过往；裂缝的犁身蝼蚁丛生，在遗忘的岁月里长满了青苔，在风里在雨里，褪去了旧时的模样；曾经的繁华和光鲜亮丽，换成了今天的清冷，萧索，无人问津，如何不叫人黯然神伤。时光的脚步渐行渐远，取而代之的却是耕田机，有的时候真想穿越时空浩淼的烟波，拨开迷离的雾霭，轻叩岁月的柴扉，去那不知名的朝代，看它旧时春色。

曾经的华犁，在我的脑海里始终挥之不去，梦里梦外都成为了我无法释怀情感的扁舟，它可以淡出历史的舞台，可以蒙上世俗的尘埃，但无论何时，无论何地，它一如那山涧的流泉，静静地流淌在我思念的心田。

夕阳西沉，多么希望今夜可以在这星月的柔芒里，聆听一段幽意的天籁，让它给我编制梦幻般的羽翼，荡起轻盈地舞步，翩跹而起，驾着穿越时空的玄风，再次走上那条泥泞的小路，在牛铃中去细细品读一个在光阴里淡去的故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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