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夫老妻 文|冯骥才 他俩又吵架了。年近七十岁的老夫老妻,相依为命地生活了四十多年。大大小小的架,谁也记不得吵了多少次。但是不管吵得如何热闹,最多不过两小时就能和好。他俩仿佛倒在一起的两杯水,吵架就像在这水面上划道儿,无论划得多深,转眼连条
2021-03-02 105
他没有想到,相处五年的女友会见异思迁。但他也认了,他知道,这个世界上,一些女孩子已经现实到了可怕的地步。那天晚上,他本希望与她好聚好散。他没有想到,她会带着那个大款一起来见他,他更没有想到,她会与那个肥猪一样的男人一起羞辱他。
男人的尊严让他怒从心起,他顺手摸到了一根钢管,向他们一阵猛击。
他因故意伤人罪获刑七年。
他才过完25岁生日;他在那家人人都艳羡的公司才上了一个月的班;他的老父亲面包也刚刚在村里因他扬眉吐气了一回……五光十色的生活,瞬间全部黯淡。
他被送到自贡一个劳改农场改造。随着身后那厚重的铁门“咣当”一声合上,他拥有的一切就都消失了。他感觉自己已是一具行尸走肉的躯壳。
9月的一天上午,他接到父亲的信,父亲在信里让他好好改造,并鼓励他说,七年的时间很快就会过去的,外面还有很多机会等着他呢。看着信,他死水一般的心没有一点起伏。下午,他与其他囚犯一起到田里收割玉米,边割着玉米,他边琢磨着,七年呀,七年时间,外面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,自己又会变成什么样子?他不觉流下眼泪,透过泪光,是闪着白光的镰刀,他忽然想到,这么锋利的刀刃,在动脉上割一下,一切痛苦就都解脱了。他一阵兴奋,闭上双眼,一道银色的光弧划过……
“李军,你的信!”刚划出一半的光弧,在他手里改变了轨迹。上午刚接到父亲的来信,怎么又有信来呢?一种奇怪的感觉把他从死神手里拉了回来。他从管教手里接过那封信,信封上不再是父亲那熟悉的笔迹,字迹很娟秀,看邮戳,是从离家几十里的彭州寄来的。他一阵好奇,小心翼翼拆开,把信读完,他惊呆了。
天呐!这封信竟是一封情书。
信是这样写的:
军哥:
你好!
我是一个暗恋你多年的女孩,今天冒昧给你写信,是因为我一直对你情有独钟。
以前,你有女友,我以为这一生都失去了爱你的机会,我曾为此十分苦恼。如今你的人生进入低谷,也许你会觉得你自己这一生都完了,可我却不这样认为,因为你在我心目中一直是个纯朴、善良并富有上进心的男孩。
其实,犯了错误是可以改的,摔倒了,再爬起来会走得更稳健,对吗?至于我是谁,你不用问,等你刑满后,你就会明白。总之,你千万别让我失望啊,我会一直等到你出来的!
一直深爱着你的女孩
捧着这封字里行间充满爱意的信,他怎么也舍不得放下,读了一遍又一遍,大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。他没有想到,这世间除了父亲的关心,还有一位陌生姑娘在暗恋自己。他忽然发觉天那么蓝,玉米秸那么绿,一切都生机勃勃起来。
从此,大墙内的他开始有了一份含情脉脉的牵挂。
从第一封情书以后,每隔3天左右,就会有一封写着“彭州市”却无具体地址的情书如期送到他的手里。女孩的情书和父亲的家书一起鼓舞着他洗心革面。
他不断反省自己,积极改造,不久竟成了整个劳教农场的先进典型。
第三年冬天,他与管教外出返回农场的路上,途经一条小河时,看见一个小孩落水,他奋不顾身地跳进冰冷刺骨的河水中将孩子救起。为此,他受到了特殊嘉奖,心情激动的他对未来更加充满信心。
由于表现突出,在入狱第四个年头的春天——在收到那个女孩第200封情书的时候,他被提前释放了。出狱那天,他小心地将那200封“情书”装入了口袋,并下定决心要找“她”好好过日子。可是并不很大的彭州,他怎么也找不到自称一直暗恋着自己的那个“她”。
在一位朋友的帮助下,他在一家公司找到了工作。来之不易的工作让他万分珍惜,他兢兢业业,不久,就得到了公司的提升,并出资将他送去学习,引来不少姑娘的追求。但他却无动于衷,在他眼里,所有的姑娘都不如狱中一直给他写信鼓励他的“她”。对他而言,“她”是自己一生的惟一,但他一直因为找不到“她”而痛苦着。
见到儿子的痛苦状,老父亲再也沉不住气了。父亲对他说:“其实,那些信都是我写的。我是怕你出事后一时想不开,又找不到更合适的方法来开导你,所以,就想出了这个主意。”父亲最后说,怕他认出是自己的笔迹,每次给他寄去的“情书”,父亲都是先打好了草稿再请人誊抄,然后到三十里以外的彭州,把信投进邮筒……
真相大白那一刻,他泪如泉涌, “扑通”一声跪在了父亲面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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