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夫老妻 文|冯骥才 他俩又吵架了。年近七十岁的老夫老妻,相依为命地生活了四十多年。大大小小的架,谁也记不得吵了多少次。但是不管吵得如何热闹,最多不过两小时就能和好。他俩仿佛倒在一起的两杯水,吵架就像在这水面上划道儿,无论划得多深,转眼连条
2021-03-02 105
我是大龄女青年,老胡是大龄男青年,我妈和他妈向共同认识的熟人倒苦水:一个说我闺女在外企,人俊着呢,就是让洋人给耽误了;一个说我儿子光顾了读博,再一回首,都二十九了。
说实在的,对于相亲之类的事,我真不抱什么好感,都什么年代了还相亲,人家都在博客上写自己的性感去了,人家都当这个姐姐那个姐姐去了,我还在相亲,土不土啊。
但妈一直坚持着说她像我这么大的时候,都会背唐诗三百首了。“人家老胡不错,读了博士,你才是个本科。”“本科怎么了?本科就应该死?这年头真不让人活了。”我气乎乎地顶了回去。
我以为老胡至少戴五百度以上的眼镜,想想我还三百五了呢,如果不是顾及公司形象,我才不戴什么隐形眼镜,都二十八了,我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?
见了老胡才吓了一跳,原来他是很清秀的一个人,人家长得那么一个小,看着跟我小弟一样。
我说你别隐瞒岁数,现在虽然流行姐弟恋,可我没有可怜到那份上。他掏出身份证让我验了身,说就是这张脸毁了他。从前二十四五看着像十八,现在二十九看着像二十三四,真是郁闷,所以才自封外号叫老胡,期盼着能把自己叫老了,结果还是这么嫩。
“嫩?”我重复着。
“真是嫩。”他说,“我至今还长牙呢。”
我正吃着一粒干果,当时笑得堵了嗓子眼,上不来下不去,一着急,博士伦隐形眼镜掉了,眼前一片模糊。老胡赶紧打了120,我们的第一次见面,后来改在了医院里。
第二天我感觉不好意思,说你看多不好意思。老胡说:“昨天不算,今天再来吧,我请你吃西餐。”
说实话,我对老胡感觉不错,他的表现非常突出。可我一面想找个这样的男人做老公也不错,一面疑惑,这么好的男人,怎么会给我留着?
我觉得有问题,但饭还是去吃了,两个人眉来眼去谈笑风生。时间过得飞快,到快十一点的时候我突然冒出一句:“老胡,你怎么会让这恋爱的大熔炉给落下了?”
老胡说:“惨啊,去年被女友甩了,她嫁了一个小三什么郎,住上了榻榻米。”
我骂了一句粗话。
老胡也骂,说他们不是东西。
我的上司也叫什么郎,我看纯粹是披着羊皮的狼。
我们谁也没有谈爱情,约好隔三差五吃饭。老胡说:“我会煮饭,手艺不错。”我顺势而上:“好啊,改天去吃。”
活色生香的生活,加上两张老脸,我和老胡的勾三搭四(老胡的话)就这样开始了。
老胡没什么钱,用他的话说,光顾着读书了,婚没结成钱也没赚来。老胡住在一个一室一厅里,倒也干净整洁。我在考虑结婚后怎么办,4000元一平方米,何年何月能有房子?老胡好是好,可没房没车,只有好心眼。说实话,我比较势利。
公司老大姐给我新介绍一“海归”,有房有车,就是在海外有过婚史。老大姐说:“结过婚的更知道疼人,没事,那不叫毛病。你想想,人家是‘海归’啊,还有车有房,才三十岁,人长得像陆毅。”我没告诉老大姐,我不喜欢陆毅。
在见“海归”之前我心里狂跳,觉得这么做不合适,有脚踩两只船的嫌疑,但是谁不喜欢一结婚就住大房子就有车开?我本是一俗人,我知道爱情好是好,但是爱情它能吃还是能喝?
大“海归”让我十分恼火,说国外如何如何,夹杂着英语,说现在中国人都小市民气,说“海归”有多么光荣……又小气又虚荣,最后还是我付的账,什么“海归”,纯粹是海带!
我私会“海归”的事到底走漏了风声,老胡说:“行啊,杨小白,你真让人刮目相看,全是跟日本人学的吧?孤念你初犯,饶你不死,下次再私会网友男友之类,我立刻把爱情转为友谊。”
我认了错,写了保证书,总之,我觉得这件事不地道,但是,谁让咱俗呢。
老胡给我上课,说爱情最好在一棵树上吊死,单纯才是最好的爱情。我终于打定了主意和这个家伙白手起家,老胡说马上就开个律师事务所,他学了10多年法律也应该收收银子了。
半年之后,我亲爱的老胡就赚得盆满钵满。当看到我喜笑颜开数钱时,他说,真想也变变心,尝尝私会妙龄少女的滋味。我给了他一个“毛栗子”吃,反正老胡早说过我是泼妇类的人物。
人家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候,而我却因单位不景气而失业了。
天天吃老胡喝老胡,老胡安慰我:“早就不想让你跟小日本干了,你还干,以后还是好好在家相夫教子吧。花钱,玩,这些都会吧?”老胡就这么会安慰人,我受伤的心渐渐地平和下来。
好事多磨,我正大张旗鼓地刷房子时,老胡的旧相好回来了,带着一个日本的小女孩子。旧相好离了婚,哭哭啼啼地说:“老胡,我后悔了,我想重续前缘。”
我郁闷得想抽人。房子刷了一半,我洗手不干了,谁爱干谁干吧。
我见过了他的旧相好,真是一个美女。我在电话中怨妇似的问老胡:“你到底想怎么着吧,是不是想脚踩两只船?告诉你,三天之内给我回话,别耽误了我的终身大事。”放下电话我就哭了,这什么事啊,快结婚了,半道杀出一个程咬金来,我真比窦娥还冤。
我选择了一个人去旅游,跑到了桂林,山水虽然甲天下,人却孤单。在桂林混了几日,接到老胡的电话,他声音都变了调:“你死哪去了,我快急死了,打你手机关机,领结婚证没人去,你要干什么?”
“我什么都没干,我要结婚。”我在电话中委屈得直掉眼泪,我以为自己可以发扬风格不在乎,结果我很在乎,我说:“老胡,我真不知道自己这么在乎你。你要是娶了你那旧相好,我准郁闷而死,你就准备给我写悼词吧。”
“都说些什么呀?”老胡嚷着,“你以为爱情是什么?扔了捡捡了扔?好马不吃回头草,在你失踪的这几日,我刷完了房子给旧相好介绍了个对象,然后把咱的证件收拾了一下。现在,万事俱备,就差新娘了。”
“啊!”我惊叫着,然后打车到机场,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回去,亲爱的老胡,我就知道你经受得住考验。
结婚那天宾朋都到了,大家让我们介绍相爱历史。我说:“我爱老胡清秀的面庞,我比较好色。还有,我爱他的忠贞不渝,在大事大非面前能经受住考验。”而老胡说:“我爱她如泼妇一样坚强的性格,虽然有时有不如意的地方,但在我规劝下变成了可以团结的同志。”
本着节约的原则,我们婚后的生活是这样的:洗手抹香皂的时候把水龙头关掉;看完电视要把电源拔掉,不用遥控器关电视机;夏天空调温度调在26——27摄氏度;一些家居用品多选用棉、草、藤、柳等;用过的电池要收集起来;不吃田鸡、大雁、野雉等;不用一次性筷子;点餐必须吃完;有固定电话的时候绝不用手机;洗碗用蒸锅水或面汤烫,不用洗涤灵……
我和老胡虽然算不上郎才女貌,但在爱情上,我们旗鼓相当,在生活上,我们棋逢对手。我们捐助了两个小学生,渐渐觉得自己特别崇高伟大。社区大妈给我们发奖状的时候,老胡说,这把年纪还得上了奖状,幸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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