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末漫步小镇街头,一位六十来岁的老人带着七八岁的男孩坐在一堆竹具旁,等候有人前来买筲箕、箢篼、背篼、箩筐。见到爷孙俩的我触景生情,仿佛蔑刀在父亲手里挥舞,七十年代的往事历历在目 在那些年里,蔑刀是我家的宝贝,在父亲手里闪动:先上坡砍竹子,然
2020-12-25 310
俗语“立冬韭,佛开口”,在小雪节气前,母亲就做出了韭花酱,托人从乡下捎来一坛子。我抱着那瓶翠绿如玉的韭花酱,慢慢拧开瓶盖,一股鲜润浓郁的清香扑鼻而来。家乡菜园里那一簇簇清丽淡雅的韭花,瞬间勾起我淡淡的乡愁。
秋风乍起,老家屋后的菜园里,一畦畦青翠欲滴的绿色韭叶中间就会伸出一根根直直的薹秆,在阳光照耀下,那些未采摘的韭薹就逐渐变老,绿中泛青的茎秆上面挂着一个个花蕾,顶端的花蕾处开出星星点点饱满新鲜的花骨朵,一簇簇白灿灿的韭花密密匝匝地生长着,小如米粒,洁白似玉,远远看去,就像覆盖着一层白茫茫的雪花。小时候,母亲一大早就喊我起床和她一起去菜园里摘韭花。母亲说早晨摘的韭花带有露水,最鲜嫩,做出的韭花酱味道纯正。母亲告诉我,要摘那些开败了花结了籽的韭花,含苞待放或是刚开花的太嫩,水分大,辣味不够,吃起来也没有筋丝儿;太老的韭花做酱也不行,吃起来太粗糙,还垫塞牙缝。吸着阵阵韭花香,神清气爽,三下两下就采摘到一捆捆韭花。回到家里,母亲把摘来的韭花全部倒篾箩筐,掐掉韭花的硬梗,一点一点择洗冲净,然后均匀地摊在篾席上晾晒。等水珠晾干了,母亲将韭花装入一个小木盆里,再放进几块生姜,抓几把辣椒、花椒,撒上一把盐,带着我去村东头的臼台用杵捣成细细的泥沫。村东头有个石台,台中间就是石臼,臼中立着一柄光滑的石杵,嵌在厚厚的木架中,平时乡亲们都用来杵豆子、瓜干等粮食。母亲先把臼窝、石杵冲刷干净,然后,把木盆的韭菜花、辣椒、花椒等倒进臼窝,一只脚踏在石杵的木支架上,用力敲起杵一上一下的反复捣搅,直至捣均匀,捣细成粥状。不一会儿,石杵被染成翠绿色,石臼中摞着厚厚的一层韭花酱,浓浓的香味弥散在空气中……捣好之后,母亲把韭花酱起来放在事先备好的小缸或坛里,扎上口,让其发酵几天,用不了多日就可以吃用了。
元代许有壬《韭花》诗曰:“西风吹野韭,花发满沙陀。气较荤蔬媚,功于肉食多。浓香跨姜桂,余叶及瓜茄。我欲收其实,归山种涧阿。”如此,韭花酱并非单纯意义上的美食,还是“洗肠草”,能够开胃生津、增食欲、促消化、养容颜。汪曾祺先生曾写过一篇《韭菜花》,里面提到五代时有一位叫杨凝式的书法家,一天收到朋友赠的韭菜花酱,味道特美,品尝过后兴致一来,就给友人回了一封“韭花帖”表示感谢,不但字写得俊洒,文章也极有韵骨,其中有一句说:“当一叶报秋之初,乃韭花逞味之始。”
韭花酱被名人大家们诗词颂咏,得以登上大雅之堂,实非等闲之物。在记忆中,韭花酱与寻常百姓饮食休戚相关,一年四季都捧为佳肴。早上出去吃早餐,如果叫上一碗喝豆腐脑,来一点韭花酱,味道会特别的鲜美,也很是开胃;吃馒头、大饼的时候,可以把它掰开,抹上一勺子韭花酱,那滋味儿沁人肺腑。夏天,吃凉拌黄瓜、西红柿什么的,放一点韭花酱,滋味倍增。冬天,窗外飘着雪花,坐在屋中吃火锅,把盐卤豆腐,放沸水里煮下,去掉豆腥味,装盘切成小块,趁热蘸了韭花酱吃,即简单方便,尤其是涮羊肉,蘸着鲜辣可口的韭花酱来当佐食,那味道有说不出的醇烈醉香。
时光如水,韭花似亲。几十年来一直吃着母亲亲手做的韭花酱,从懵懵少年迈入不惑中年,但永恒不泯的酱香一直氤氲在我的记忆深处,丝丝缕缕,绵绵不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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