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末漫步小镇街头,一位六十来岁的老人带着七八岁的男孩坐在一堆竹具旁,等候有人前来买筲箕、箢篼、背篼、箩筐。见到爷孙俩的我触景生情,仿佛蔑刀在父亲手里挥舞,七十年代的往事历历在目 在那些年里,蔑刀是我家的宝贝,在父亲手里闪动:先上坡砍竹子,然
2020-12-25 310
郭华
父亲面包已经离开我整整八个年头了,可父亲的音容笑貌还时常浮现在我的脑海里。只要是闲暇时间,静下心来,他那瘦削单薄的身影就在我的眼前晃动,并且还常常闯进我的梦里。梦境像演电影一样,画面清晰逼真、活灵活现,好像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一样,并没有走远。
二月的一天夜里,我又一次梦见了父亲。梦中,父亲四十多岁的样子,他似乎很痛苦,全身是水,衣服破旧,冷得战战兢兢地站在我的面前,但他可一句话也不说,我想喊父亲,却说不出一个字,后来梦就醒了。
我懂了,父亲已经生我的气。他冷,痛苦,他去世时太可怜了,全身器官被石头打坏,胃里还进了泥浆,在医院又忍受各种检查折磨,最后在痛苦和饥饿中睁着眼去世。这是我一生最大的遗憾,父亲最后遗言都没有,就这样离开了这个世界。
我永远记得9年前那个夏天。天一直下雨,下了整整半个月,当时我还在纳雍县城读高中二年级,夜里十点多就接到故乡寨子里打来的不好消息,说我的父亲被大洪水冲走了。我一开始不相信,在老家,没听说过哪个被洪水冲走的。可事实就是这样,越想不到的,越来得快。据奶奶说,那天晚上,父亲去杨家湾看生病的外婆,正要离开时,狂风怒吼,大雨倾盆,雨越下越大,樱桃树在摇摆,邻家的水盆已经被大风吹走。
当时我家茅草房摇摇欲坠,住着非常危险,正在向村里申请危房补助,父亲去了很多次,送了礼物,村里还是没有答应。后来,村里经不住父亲的纠缠,终于松口,但需要尽快交材料,由于外婆生病,事情就耽搁了,村里催得比较急,因此当晚父亲是去补交危房相关材料的。迎着大雨,路很滑,父亲一时走得很快,打着电筒也看不清眼前的路,不小心摔了一跤,可还是马上起来继续走。
雨越来越大,父亲的衣服湿了,鞋里也进了水,有的路已经出现了大面积坍塌,父亲只得绕着走,走得很小心,不敢有丝毫大意。不到十分钟,父亲走过了杨家湾,走过了新寨,离家已经只有不到一公里。可他没选择走丫口田这条路,而是选择经过小桥,去村长家补交危房材料。可经过小桥时,由于雨太大,溪水涨水,水瞬间堵住了桥孔,父亲才走到桥中间就瞬间被大水吞噬了,桥垮了,父亲被洪水冲走了。父亲拼命地大叫,可是路上没有一个人,他的手在大水中拼命抓着,可是没有发现一根树根,一棵大树,他想着这次估计活不过来了。他在洪水中挣扎着,石头砸在他的身上,泥水灌进他的肺里,电筒丢了,手机遗失,他只觉得全身疼痛,手和脚已经没有知觉。他的头有二十几个口子,衣服被大水刮破,脸上全是伤疤,眼看就要被洪水冲进大河里。父亲想:“要是这样死了,连尸体也找不到,太丢人了。”父亲舍不得我们,舍不得年迈的奶奶。他拖着疼痛的身体,拼命地游起来,鞋被大水冲走,全身已经筋疲力尽,终于抓住了一个大石头。抱着石头,父亲才被洪水冲到了一个宽阔的地方,勉强爬到水少的沙子上。
听到父亲受难的这个消息,我在电话里反复哀求家里的父老乡亲:“叔叔阿姨们,救救我父亲吧,也许他还有一口气在,我在县城今晚回不来,求你们了。”寨子里的所有人动身了,打着伞,披着雨衣,沿着溪边找,终于在离河水仅有几米的地方找到父亲,那时他已经奄奄一息,可大脑还非常清醒。我的父亲经此一难,再也没有抢救过来,因此我经常梦到父亲还在水里,他在向我呼救,说他很冷。
梦醒后,我的泪水哗哗直流,湿透了枕巾。心里暗想着:“父亲,儿子已经有了出息,考进大学,还顺利考上研究生,您可以安息了,不用再为家里担心了,一切有我呢!”
作者简介:
郭华,男,布依族,90后文学爱好者,贵州民族大学在读研究生,热爱写作。作品见于《贵州作家》《威宁诗刊》《毕节日报》《劳动时报》《安徽科技报》《今日花都》《安顺日报》,散文《故乡郭家寨》获“扎根故乡,放飞梦想”征文一等奖;散文《感恩》获“乌蒙新报五周年”征文二等奖。散文《林中的坟墓》获第四届“文朝荣廉政”征文二等奖。著有散文集《樱桃树下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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