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夫老妻 文|冯骥才 他俩又吵架了。年近七十岁的老夫老妻,相依为命地生活了四十多年。大大小小的架,谁也记不得吵了多少次。但是不管吵得如何热闹,最多不过两小时就能和好。他俩仿佛倒在一起的两杯水,吵架就像在这水面上划道儿,无论划得多深,转眼连条
2021-03-02 105
寻找老婆的初恋情人的行动,完全是因为自己阴暗心理的驱使。
我跟老婆是同学介绍认识的,她是我那位女同学妹妹的同学的姐姐。我在北京读研究生,她在江南一小镇的税务所上班。相隔2000公里,同学介绍之后,只见了一次面就领了结婚证。只是因为那时我已是30岁的大龄青年,而她,也已是28岁的老姑娘了。我问过她为什么29岁了才结婚,她说介绍人没跟你讲过我的事情吗?我说没有。我也没跟介绍人打听过这方面的事情。她反问我:那你为啥30多岁才结婚?我跟她说以前我搞过一个对象,搞了好几年,结果是对象看上了一个比我更好的,抛弃了我。她见我挺诚实,便跟我实话实说,她也搞过一个对象,是她的高中同学,谈了四年从他高中毕业一直到大学毕业,只是后来没有分到一起,那人留在了省城,她回到了家乡,就分手了,是她主动提出分手的。
我问老婆她的初恋情人叫什么名字,老婆说都过去的事情了,还提他干吗,我咋不问你的初恋情人叫什么名字呀?
我又问老婆跟她的初恋情人关系到了什么程度,是拥抱了,接吻了,还是……老婆说你咋这么无聊啊,尽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!后来,无论我怎么问,采取什么样的策略,老婆就是不说她和他的初恋情人的关系到了什么程度。
这让我耿耿于怀。她和他谈了四年的恋爱呢!四年,一千四百六十个昼夜,正是男人善钟情女人善怀春的年龄。难道他和她就一点事情也没发生过?平心而论,老婆长得挺漂亮的呀!生理和心理正当的男人跟她谈恋爱那么长的时间,真的不会对她有非分之想,而没有实实在在的行动,鬼才相信呢!
我对那个未曾谋面的男人充满了嫉妒和仇恨。他怎么就比我早认识了我的老婆,怎么就跟我的老婆谈过四年恋爱呢?
老婆跟我说过那家伙大学毕业后分到什么单位工作,但始终不告诉我那家伙叫什么名字。仿佛怕我去找那家伙算账似的。天赐良机,一个偶然的机会,我知道了那家伙姓甚名谁。那是我上研究生二年级时,同宿舍的一个哥儿们的大学同学来北京找他,闲谈中,得知那哥儿的同学竟然与我老婆的初恋情人在同一个单位工作。于是我就问他:“你们单位是不是有一个毕业于湖南财院、家是四川的人?”他问我:“你是说李志远同志吧?”原来我老婆的初恋情人叫李志远。
假期回到老婆身边。吃过晚饭去田间小道上散步,我跟她说:“我见到李志远了!”她竟然很吃惊,说:“你在哪儿见到的他?”这说明老婆的初恋情人的确叫李志远。我没有跟老婆说我在哪儿见到了李志远,只是跟她说:“你想不想知道李志远如今是什么官,搞了什么样的对象?”老婆说:“我不想知道,我知道那些有什么用!”令我不解的是她竟然没有追问我在哪儿见到的李志远。
我研究生毕业分到石家庄,把老婆从南方调到北方。开始时日子过得挺艰难。双方单位都没分给我们房子,住在我单位里的我的一间紧挨着厕所只有几平方米的屋子里,因为屋子小,不能把孩子接来,只得寄养在南方由妻子的父母管着。老婆特想念小孩,晚上出去散步,碰上大人带着小孩遛弯,不管认识不认识,她都会走过去跟那小孩亲热一番。大人牵着孩子走远了,她还会扭过头去看半天。我的心里头很不好受,挺内疚地跟她说:“跟了我让你受罪了,要是跟了李志远,肯定住上了好房子!”老婆就说:“这我信,那小子就是比你有能耐!”
老婆的话让我自尊心受到很大伤害。我堂堂一个名牌院校毕业的研究生,难道比不过一个普通院校毕业的本科生?不就是房子嘛!跳槽到一家事业单位,很快分得了两室一厅,把孩子也从南方接了来。可以说是安居乐业了,有一天我跟老婆说:“你看你从一个小镇到省城,房子有了,孩子快上小学了!跟着我还算幸福吧,当初要跟着李志远,日子过得还不知怎么的呢?”老婆对我这番话不以为然:“人家李志远上本科时发表的论文就有好几家杂志转发,你一个研究生怎么不见有啥成就?混日子谁不会呀!”
老婆是在将我的军呢!我就不信我超不过那个叫李志远的男人,工作之余认真读书,写作投稿,竟然在三年之中出版了两本书,发表了几百篇稿子,有好几篇获了奖。大前年,我买了一套三室一厅的商品房,从旧家往新家搬,整理我那些获奖证书,问身边的老婆:“你猜测一下,李志远会不会有我这么多的获奖证书?”
老婆说:“他可能没有这么多的获奖证书,但他很会心疼人,做家务是一把好手!这一点,你肯定赶不上他。”
我跟老婆发誓:“你既然跟了我,我就会让你感觉到,你跟了我会比跟任何一个男人都幸福!”
从那天起,我抢着干家务活,每个双休日,还会拿出半个小时来给老婆按摩!我给她按摩的时候问她,是不是已经感觉到了幸福,她说是。
这反而让我没有了目标。有一天突发奇想:如果让她知道她的初恋情人如今当了什么官,有什么成就,日子过得怎么样,她一定会很感激我。在我看来,初恋是最值得珍惜的,也是最难忘的。把她初恋情人的信息告诉她,她还会认为我是个挺宽宏挺大度的男人!
在老婆生日那天,我跟她说:“今天我要送给你一件礼物!你闭上眼睛!”老婆就真的闭上了眼睛。我把送给她的礼物从一本书里找出来,跟她说:“睁开眼吧。”老婆睁开了眼,看到了我拿在她眼前的一张男人的照片。老婆很是茫然,问:“你给我这照片干什么, 我也不是追星族!”我说:“这是李志远的照片啊!”她似信非信,拿过去仔细一端详,摇摇头肯定地说:“你骗谁呢,李志远我还不认识呀?”
我跟她说:“这真是李志远的照片,我从网上下载的,如今他可发达了,当上了副厅长,还出了好几本书!打开电脑输入李志远三个字,他的信息可多了!”
老婆说:“你这是为了啥?”
我说:“我就是想知道,我再怎么也奋斗不到人家李志远这个地位了,你是不是……”
老婆接住了我的话尾:“是不是后悔没缠上李志远,是不是后悔嫁了你?人家当多大的官,出多大的名是人家的事,跟我跟你有什么关系?咱把咱日子过好了,每天过得充充实实的就是幸福的。要说官大,有比李志远官大的,要说名气,哪个明星不比他李志远名气大,你能比得了吗?”
细想,老婆说得有道理。我跟她道歉:“对不起。”
老婆说:“其实我根本不认识这个李志远,只是那年高考时,这家伙考了全县第一名,才知道了他的名字。我也没跟谁谈过四年的恋爱,只是你说你有过初恋情人,我也编个故事给你听,好让你心理平衡,要不你就会想:为什么这么大了才搞对象,别是有什么毛病吧?”
气得我差点晕过去,她的一个故事让我心里不踏实了十好几年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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