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末漫步小镇街头,一位六十来岁的老人带着七八岁的男孩坐在一堆竹具旁,等候有人前来买筲箕、箢篼、背篼、箩筐。见到爷孙俩的我触景生情,仿佛蔑刀在父亲手里挥舞,七十年代的往事历历在目 在那些年里,蔑刀是我家的宝贝,在父亲手里闪动:先上坡砍竹子,然
2020-12-25 310
乡下古旧的小院里,阳光渲染,院角的碎陶片光彩熠熠。风声细微,清凉而贞静。
藤椅老旧,负暄而坐,掬一缕冬阳,指间缠绕浓酽的乡愁。天地简净,大地删繁就简,有如老庄哲学,乡愁空阔无边。冬树素描般简洁,鱼脊般爽利,贴于灰暗天幕,如乡野老翁手背上虬曲的青筋。
冬日黄昏,我徜徉村道。俯身采撷莹白芦花,枯黄的野草。芦花和草尖沾着阳光,光怪陆离,镶了一层云锦。土上有初雪痕迹,如甜蜜的吻。背后的村庄,涂满铜质的冬阳,如同古代清俊寒士,风神俊朗,高远而辽阔。
屋檐下挂着玉米和雪里蕻,还有母亲新腌的腊肉。竹匾里晾晒着面粉,雪般晶莹温润。寒雀在瘦枝卿卿我我,犹如几逗淡墨在白宣上洇润开来,让人无比惬意、恬适。
老村身后是圮废的村小,有硕大的操场。园门里的雪松,守望一方风月。围墙斑驳,涂上岁月的风尘。村童倚着南墙挤暖和。吆喝声惊飞檐下麻雀,扑棱棱乱飞,搅碎一地阳光。窈窕村妇就着冬阳做女红。木桌上摆着花布、线脑。刘海整齐,长发束起,如古代仕女,人与花一样安静。冬阳包裹的村庄,民歌轻飏,民风清冽,田园牧歌,温婉风情。
大雪初霁,乡下阳光充沛,洗濯着负暄的老人和老茧般的时光。村庄像慵懒的少妇,长发披散,轻启朱唇,打着哈欠,推开柴门。冬阳暄软,如新摘的棉花,从天空一直铺到地上。村庄里那质朴、单纯的品性和时光,源于冬阳的洗涤。
皤然老翁,倚墙负暄,诉说陈年往事,微尘旋舞,花猫眯缝着眼,光阴缓慢流淌。阳光轻抚,有一种丝丝入扣的关怀,鹤发童颜,再现李颀《野老曝背》:“百岁老翁不种田,唯知曝背乐残年。有时扪虱独搔背首,目送归鸿篱下眠。”
春阳温煦,如怀春的二八佳人,你侬我侬,缠绵绯恻。夏阳炽烈,如热情火爆的吉普赛女郎。秋阳坦荡,如临盆的媳妇,有收获后的欣慰,有妆楼颙望的惆怅。冬阳甘醇,如出嫁的娇娘,娇羞难掩,一抹酡红,吉祥喜庆。冬阳流露出成熟和祥和,是一种明亮而不刺眼的光辉,一种不理会喧闹的微笑,一匹轻滑的江南丝绸。
冬阳是牵肠挂肚的佳酿,漫溢着微醺的诗意。冬阳是《诗经》中的悠悠清韵,是宋词中的温婉小曲,是元曲里的叮咚山泉。冬日内敛节制,如人过中年,隐去喧嚣和浮躁,现出水墨气质。冬阳照在土墙上,有一种即将褪去的娇羞,清冷中的温暖,洇出一丝淡淡的惆怅和寂寞。
常常瞥见街巷一隅叫卖爆米花的老者,状如乡下炸炒米。炒米和蚕豆,最是暖老温贫之具。老人生意惨淡,神情笃定,如一幅宋画。一缕浓稠冬阳敷在他身上,古陶般厚重、熨帖。伫立凝眸,不禁生出一缕苍凉和乡愁,也生出一份现世安稳、冬日晴好的喟叹。我知道,春天就躲在冬阳的背后。
作者简介:
宫凤华,教师,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,中学高级职称,《文苑》《教师博览》签约作者,作品散见于《读者》《意林》《格言》《辽宁青年》《风流一代》《散文百家》《思维与智慧》《时代邮刊》等,小说《秋月》曾获冰心儿童文学新作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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