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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音乐童年

历史故事 2019-06-29 23:28:18

盘石,生于1937年,瑶族,祖籍四川。著名作曲家、国家一级作曲,吟诵学家、中华吟诵学会专家委员会委员,为中国当代有影响的古诗词吟诵曲音乐研究与曲作家。现为马鞍山市人民政府文化顾问,终生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。编撰出版了我国首部《中国古诗词吟诵曲选》。

  外婆

  我的外婆是峨嵋山的居士。每年春暖花开,她都要和街坊上的婆婆们一道步行去峨嵋山朝圣拜佛,一去就是一两个月。一路上,婆婆们念经唱调,逢庙必拜,十分虔诚,一直唱到峨嵋山。

  外婆每次朝圣归来,都要带回一些新的经调。我经常缠着外婆要她唱给我听。外婆天天做早课、晚课。我喜欢她唱南无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圣号,还有她念的《金刚经》、释迦牟尼圣号。

  外婆每天除了吃斋念佛,还喜欢看古本线装的小画书。到了晚上,街坊上的婆婆们就自发地集中起来听外婆讲故事。外婆说:“这不是讲故事,是讲圣谕。”

  我问外婆:“啥子叫圣谕?”

  外婆说:“圣谕就是先师圣人讲的话。”

  每次讲圣谕之前,外婆将先师圣谕的牌位摆放在桌子中央,敲响铜磬,拜祭一番,然后唱起歌,开始讲圣谕。每当此时,我都喜欢站在外婆身边,好奇地看着她唱。四五岁的我,虽不懂唱的是什么,但外婆动人的歌声却深深地吸引着我。

  外婆最爱讲“安安送米”的故事。一讲就是几个月,讲了又唱,唱了又讲,总是讲得没个完。婆婆们个个听得入神,常常是一把鼻涕一把泪,好不伤心

  外婆年纪大了,记忆差,耳朵又不很好使。有时唱着唱着就跑调了。一次,我在一旁纠正外婆的发音,妈妈十分惊讶地看着我,问:“你这个小娃儿怎么会的呀?”

  我得意地笑着说:“外婆唱的那些调调,我早就学会了。”

  说着,我人来疯似的,学着外婆的腔调放声唱起来……

  就这么一听、一学,竟使我的命运和音乐结下了终生之缘。

  有人曾问我:“你的第一位音乐启蒙老师是谁?”

 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:“是我的外婆。”

  易调

  我七岁那年,父亲面包提着一块腊肉、一包红糖和两把挂面,送我到离家不远的王爷庙去读私塾。那里已有几个像我一样大的娃儿呆呆坐在书桌旁。我刚走进庙门,他们就活跃起来大叫:“盘娃儿来了,盘娃儿来了!”

  父亲牵我到孔夫子牌位前磕了个头,又跟老师磕了个头。老师给我一本《三字经》,然后摸着我的头说:“读好圣贤书,长大了做大官。”

  老师高高个子,头上戴着一顶瓜皮帽,留着花白鬓发,一副厚厚的老花眼镜挂在鼻尖上,嘴里翘着一根长长的叶纸烟杆。一开口说话,山羊胡须上总是挂着些星星唾沫。大人们都叫他易秀才。

  其实,我很早就认识他,易老师在镇上是无人不晓。拿现在的话说,他是当时的明星,有众多的粉丝。每天晚上,镇上的茶馆里“打玩意儿”,他是少不了的票友。他嗓音洪亮,底气很足,川剧唱得很好。他一个人唱了旦角唱须生,打了板鼓打堂鼓,每次表演都会赢得乡亲们的叫好声和热烈的鼓掌声。

  小小年纪的我,虽听不懂他唱的是什么,打的是什么,但我觉得他的本事很大。无论是唱、是打,都非常好听,就连他的读书声也很好听。我常常一个人跑到他教私塾的王爷庙门口,悄悄躲在庙门的石狮旁,偷听他那怪腔怪调、摇头晃脑、长声吆吆有点像唱川剧的读书声。

  父亲送我去王爷庙读私塾,拜易秀才为师,我心中高兴。半年不到,我读完了《三字经》、《百家姓》,接着又读完了《增广》。我的小伙伴和我的父母亲都说我的读书声,活像易秀才的腔调。

  一年后,父亲将我转到一所新式学堂——镇中心小学读二年级。由于我习惯了易老师教的读书腔调,刚转学时,国文老师抽我背诵课文,我一开口就有点像唱戏。这立即引起老师的注意并及时给我纠正。

  的确,易老师的读书腔调对我影响较大。五十年后,我主编出版的中国第一本古诗词吟诵曲集《中国古诗词吟诵曲选》,其中就收集了由我传承的易调。我创作的李白诗词吟诵曲中,有多数段落也都受到易调的影响。

  留声机

  我每天从易秀才那里读完书回到家,已快到中午。吃过中饭,母亲把早已准备好的一篮子壳壳糖,要我提到街上最热闹的地方去叫卖。这是我一天中最好耍的时候,可以在茶馆里听牟跛子唱民歌、打金钱板,看陈瞎子算命、拉胡琴,还可以到火神庙去看道士做“道场”、“跳端公”。

  一天,正逢赶集,茶馆里出了一件稀奇事,好多人围在一起谈笑风生。我挎着篮子挤到人前,见桌子上摆了一个张着喇叭口的木箱子,里面一个闪闪发光的黑盘子在不停地旋转着,传送出敲锣打鼓、我从未听过的歌声,我一下子惊呆了。茶馆里的跑堂师傅洋洋得意地对我喊:“喂!盘娃儿,你知道这是啥子?这叫留——声——机,里面装了好多人!”

  我急忙走到桌子后面看,说:“没得呀!”

  跑堂师傅哈哈大笑,众人也笑了起来。

  箱子里正在唱川剧,先是小旦唱,然后是须生唱。跑堂师傅一边提着水壶给大家冲水,一边自以为是地说:“这是王宝钏与薛平贵寒窑会。”

  箱子里又传出好多人在唱,跑堂师傅又自作聪明地说:“这是峨嵋山的和尚在念经。”

  茶馆老板娘给留声机换了一个黑盘子,箱子里传出一个女人轻声细语、嗲声嗲气的声音。那女人说的是下江话,好听不好懂。大家看着跑堂师傅,听他又将如何解释。跑堂师傅傻眼了,似笑非笑说不出话来。我和大家失望地回过头,又去听留声机。我断断续续听到:“何日君再来”,“玫瑰、玫瑰我爱你”,“夜上海”,“毛毛”……

  那音乐,好似天籁之声,我听得直发呆,世间上竟有如此优美动听的音乐,令我大开眼界。

  从此,我每天都到茶馆里去卖壳壳糖、听留声机。时间一长,我学会了留声机里的好多调调。

  琴迷

  我们镇上有个摆地摊的瞎子算命先生,大家都叫他陈半仙。他的琴拉得很好,简直像留声机里拉的一样好听。

  我很想有把自己的胡琴拉一拉,就模仿陈半仙的胡琴,用笋壳当蛇皮蒙在竹筒上做了一把;但拉起来发出的声音又小又闷。于是我到河边打了条菜花蛇,将它的皮剥下晒干蒙在竹筒上,用母亲纳鞋底的麻线做弦,找些棕毛做弓,再抹些松香,我试拉一下,觉得像陈半仙的琴声一样好听。可惜我不会拉,这又使我犯了愁!

父亲见我迷上了胡琴,便请陈半仙上酒馆喝了二两烧酒,当天我就拜他为师,从此我叫他为师父。师父教会我拉《小开门》、《孟姜女》和《小桃红》好几个曲牌,还学会了拉川剧。

  自从有了师父,我天天在家练习拉琴,镇上的小伙伴们都很羡慕我。我心里美滋滋的,好不得意。

  一次赶集日的晚上,县剧团来镇上川主庙唱大戏,看戏的人很多。我一手提着满满一篮子壳壳糖;一手摇着一炷香,早早跑进庙里去叫卖。舞台上煤气灯通亮,戏牌上写着《五台会兄》、《活捉王魁》、《四下河南》三出戏,我最喜欢看胡琴戏《五台会兄》。

  舞台上响起了第三遍闹台锣鼓,观众开始往前拥挤。我急着爬上舞台,不小心将篮子掉在了舞台下,壳壳糖洒落了一地。

  我急得直想哭,赶快跳下台去捡。一看,壳壳糖全都摔碎了,我伤心地放声大哭;而就在此时,台上开戏了,我立即止住哭声,提着空篮子又爬上台角。

  我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,见一个人扶着琴师拿着胡琴走出来,我一看是师父,差点喊出声来。琴声响起,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,我高兴得跳起来拍手……

  师父的琴声,时而节奏强烈,时而缓慢柔和,时而又突然静止,而当我在寂静中呆住时,琴声又突然响起。太好听了,我完全沉醉在师父那美妙的琴声里……

  古寺箫声

  念小学五年级的一天,我在学校上完晚自习,提着桐油灯回家。路过张爷庙,忽听庙里传出十分美妙的音乐声。我以为谁在庙里放留声机,便提着油灯向庙里走去。在朦胧的月光下,隐约见一个人坐在神龛蒲团上。我好奇地点亮油灯,上前一看,是个伤兵模样的人在吹一根竹管。

  “喂!小娃儿,过来!”

  那人突然一声喊,吓了我一跳。我怯生生地慢慢走过去,他对我大声说:“给我拿点吃的来,老子一天没吃东西了!”

  我小声问他:“你刚才吹的是啥子?真好听。”

  他粗声粗气地说:“你没有见过哇!这叫洞箫,吕洞宾吹过。”

  我不知道吕洞宾是谁,我要他再吹一遍给我听,听完后,我即对他说:“你等着,我回家舀碗饭给你吃。”说完,我掉头跑回家,很快,我端来一碗冷干饭和一些泡豇豆。他接过去狼吞虎咽一面吃,一面对我说:“你这娃儿真听话,我教你吹洞箫。”

  我拿起他身边的洞箫,喜欢地看看、摸摸,心中暗想,我一定要学会它。

  第二天,我没去上学,早早就跑到庙里。今天伤兵显得很和气,老远就跟我打招呼:“小弟弟来啦!”

  我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熟鸡蛋给他,他两口就吃个光光。我问他叫啥子名字,怎么到这里来了?他说:“我叫刘三思,江西龙虎山一名小道士,被抓来当兵受了伤,躲在庙里没跟队伍走。”

  我问他:“昨天晚上你吹的是啥子曲子?这么好听。”

  他说:“叫《苏武牧羊》,你知道苏武吗?”

  我看着他摇摇头。他接着说:“苏武是古时候一个当官的老头,是汉武帝派去匈奴的友好使者。到匈奴后,突然出事受连累。匈奴王逼他投降,他不从。就发配他到冰天雪地的草原上放羊,受尽苦难。他天天思念他的家乡,思念他的亲人……”

  我听得入神,没想到音乐里还有这么好听的故事。

  小道士在庙里住了十多天,我天天给他送饭。他教会我吹了十来个曲牌。什么《三宝香》、《仙家乐》、《举天尊》等等。并再三嘱咐我说:“这是玉溪道人的真传,要记住。”

  小道士要走了,我们依依不舍,临走时,他将他的洞箫送给了我,我含着泪水看着他的背影远去……

  转瞬之间,几十年过去,不知小道士现在是否还在人间?他送给我的洞箫,我留存多年,直到我大学毕业走上工作岗位。后在“文化大革命”中丢失。

  洞箫虽然丢失了,但道教音乐却深深地积淀在我的脑海里。

  摆渡人的歌声

  我的家乡——四川合江县福宝镇,是一座风景优美,历史悠久的文化名镇。四面环山,层层叠叠的森林,郁郁葱葱,松涛滚滚。东南大小两条河流绕镇而过,两岸绿竹丛丛,白鹤成群结对。

  回龙河上架着一座高高的石拱桥——迴龙桥。我的家就住在桥头上。小时候常和小伙伴们在桥上碰铜钱玩游戏。桥下河面似山泉小溪,流水淙淙,我常光着脚涉水而过去上小学。石桥南面是一条大河,叫蒲江。河水清澈见底,能看见鱼儿在水中的鹅卵石间嬉戏,下游不远处,是一个渡口,我上初中常从这里乘渡船去上学。

  摆渡人会唱山歌,每当渡船开动,他就会吆喝一声:“开——船——啰——”然后放声歌唱:

  大河涨水小河浑,

  打渔船儿倒倒撑。

  打只虾子得二两,

  打条鲤鱼得半斤。

  摆渡人脚有点残疾,大家都叫他牟跛子,我称呼他牟二叔。镇上不管谁家办红白喜事,他都会去帮忙凑热闹。他的嗓子很好,见啥唱啥,即兴编词,常常逗得乡亲们直乐呵!

  乡亲们都很喜欢他,我特喜欢听他唱民歌。一次,我在鹅卵石滩上玩耍,忽听远处传来一阵悠扬的歌声,我急忙站起身侧耳细听,是牟二叔。他在河岸上边走边唱,歌声越来越近,我情不自禁地也放声唱起来:

  大河枯水小河清,

  打鱼船儿慢慢撑。

  抓只螃蟹下烧酒,

  摸条鲑鱼来清蒸。

  牟二叔向我走来:“盘娃儿,你也会唱了!”

  我看着他点点头。他说:“好!二叔今天教你一首好听的!”

  我高兴极了,随即我们坐在鹅卵石上,他说:“这首山歌叫《槐花几时开》。”

  高高山上一树槐,

  手把栏杆望郎来。

  娘问女儿望啥子?

  我望槐花几时开。

  牟二叔教一句,我唱一句,很快就学会了。

  不久,我初中毕业。这年初秋,我提着简单的行李,背着一把二胡步行一百二十多里到合江县城上高中,这是我第一次独自一人走出大山。一路上走渴了,就用双手伸进路边的小溪捧几捧水喝;一路上感到有些孤寂,我就对着眼前的山山水水放声歌唱:“高高山上(哟)——一树(哟)——槐(哟喂)——”

  后来,我报考了高等学校艺术类音乐专业,在初试的考场上,主考老师要我唱一首民歌,我立即放声歌唱《槐花几时开》。结果榜上有名,我顺利进入复试。进大学后,我将这首民歌改编成合唱,后被系里选为合唱教材。

我的第一部小歌剧
  随着年龄的增长,我对学习音乐的兴趣转向了学习作曲。我深知作曲何其难,没有老师指导很难坚持下去。我在学校图书馆找到两本音乐理论书,一本是英国人普劳特著的《曲体学》;另一本是俄国人里姆斯基柯沙可夫著的《实用和声学教程》,太深奥,看不懂。

  我去请教音乐老师,老师说他没有学过,要我去找师范学校的音乐教师,他是西南师范学院音乐系毕业的本科生,应该没有问题。我去向他请教,老师说,他是学声乐的,没有学过作曲理论。我初中时的音乐老师得知我的情况,更是劝我不要学音乐,他说,学作曲要学钢琴,钢琴都没见过,你如何学作曲,到时考大学你肯定不会被录取。

  我太失望了,但我并未失去学习作曲的兴趣和决心。凡课余时间,我就往图书馆跑。学校订了三份音乐期刊《歌曲》、《人民音乐》和《园林好》。我用心研读,唱会每一首新歌。我突发奇想,将那些歌曲的词抄下来,按照我的想法重新谱曲,然后再和原曲对比,在模仿中求知,在实践中创作,竟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。为了学习写多声部,我刻苦自学了里姆斯基柯沙可夫的《实用和声学教程》。一面做习题,一面在创作中运用,我每天都处于极度兴奋的创作中。

  机会来了,学校要举行五·四文艺晚会。班级文体委员在书店买来一本反特内容的小歌剧《海上渔歌》。剧中两个人物,一个渔夫,一个特务,剧本未附歌谱,文体委员正在发愁。我大胆接过本子,根据台湾民歌风格,用一个晚上的时间谱好全曲,次日我教会演员并合乐练唱。五月四号,《海上渔歌》在学校礼堂正式演出,演出时,我拉小提琴伴奏加上两位同学的出色表演,演出效果很好,受到老师和同学们的热烈欢迎。

  校礼堂的阵阵掌声令我激动不已,大大增强了我学习作曲的信心和决心。

  录取通知书

  五·四演出结束,我报考了高校艺术类音乐专业,考点设在重庆。高中毕业考试完毕,艺术类招生考试已经临近。我提前告别了老师和同窗三载的学友,匆匆到轮船码头乘廉价的小木船至朱杨溪。

  朱杨溪虽是成渝线上的一个车站,因我身无半文,只得沿铁道步行三十多公里连夜赶往重庆的姨妈家。

  次日,我即赶至西南师范学院考点,参加了一对三的考试。我以第二名的成绩进入复试,接着又顺利通过复试,进入全国统考的文化课考试。

  接连三轮考试结束,我却不能像其他考生那样回到家里等候录取通知书,更不能趁机放松一下自己,度过一段颇为快乐的时光;因我无家可归,又无经济来源。

  当时,母亲刚在重庆给人做保姆,为减轻母亲的劳累,我每天去母亲那里帮做一些体力活,如拉煤、买米、担水等。干完活就回到姨妈家,一个暑假就这样平淡地来回往返着。

  发录取通知书的日子已近尾声,我能否被录取,心中忐忑不安起来。

  一天中午,我从母亲处回到姨妈家,还未跨进门,小表弟高兴地对我喊:“哥,你考上了!”

  接着,小表弟递给我一封信,我定睛一看,果真我被安徽师范大学录取了,这是我的第一志愿。顿时,我的心欢喜雀跃开来,灿烂的阳光似乎特为我一个人照耀。

  小表弟一边跳一边问:“哥,安徽离这里远吗?”

  姨妈兴奋地抢着答:“远,离这里有几千里呢!”

  小表弟一问,让我想到昂贵的路费,我一下沉默不语了。

  经询问,重庆至安徽最少需50元路费,50元对我简直是个天文数字呀!母亲刚给人做保姆还未领到工钱。姨妈一家六口全靠姨父在工厂做工维持生计,生活过得十分艰难,也无力支助我的学业。

  我深知师范院校并非培养音乐家的摇篮,因我和母亲一贫如洗,才报考了师范院校。而如今,我没有上学的路费钱,眼看安徽师范大学也将与我擦肩而过了。

  姨妈见我接连数日面带愁容,一天,她关切地对我说:“孩子,别急,我们想想办法。”

  原来,姨妈在姨父所在单位开了证明,她要带着我的录取通知书到街道办事处为我申请补助费。

  没过两天,竟得到获准补助的通知。我怀着感激之情到了街道办事处,主任见我便说:“经研究补助你37元钱,你到了安徽要刻苦学习呀!”

  我的泪水一下从眼角滚落下来……

  主任将厚厚一叠钞票递给我,我双手接过钞票,深深地向她鞠了躬。

  37元钱买重庆至安徽的五等舱大轮票已够。我匆匆收拾行装,告别了母亲和姨妈一家。背着一床发黑的棉絮,一床破竹席,手提一个旧书箱,满怀憧憬地奔到朝天门码头登轮顺江而下。

  汽笛声中,美丽的山城慢慢离我远去,渐渐溶入水天一色、雾朦朦的尽头……

  我黯然回首,告别了生我养我的故乡,送走了我甜美的梦一样的音乐童年

  客轮向前破浪行驶,直下三峡。我站在甲板上,遥望巫山神女,倾听高猿长啸,领略大自然的交响:船夫们奋力摇桨,博击惊涛骇浪,飞渡西陵急流险滩,一阵阵高亢的川江号子,使我心潮澎湃……

  三百八十里壮丽的长江三峡,为我走向新生活的一段短暂航程壮行,给我漫长的音乐人生留下了取之不尽的艺术宝藏……

  我刚从芜湖港上岸,安徽师范大学的老同学笑脸相迎,接过行李,送上板车。

  随后,老同学拉着板车,我们一同徒步直奔芜湖著名风景区——褚山上的安徽师范大学。

  到校后,老同学带我去报到,送我去宿舍。也许是见我太寒酸,老同学热情地向我介绍说:“如果你家庭很困难,可向学校申请棉被、蚊帐,还可以申请四季穿的衣服。”他这番话说得我心里暖暖的。

  从此,我的生活有了保障。同时,踏上了我人生旅途的第二个起点:我开始了在老师指导下,正规、系统地学习音乐的新历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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